也说说我的照相器材史 - 推土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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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了网友洪七公的文章，很感动。我甚至怀疑这是小说还是真事。央视实话实说栏目曾经请过一个东北汉子，那人花光全部所获，走遍全国，甚至自费出国，只是为与人以手指拉钩角力。这种执着和爱好看来近乎病态，但是却是一种伟大的精神。
　　而我摆弄照相器材，则完全走了另一条极端的路，是当今青年绝想不到的路。

　　一

　　我的第一架照相机，是在上大学期间，当时商店里忽然出现一种香港商标广东番禺组装的塑料相机，只有30元，单片镜头，120胶卷照16张，可以插闪光灯，只有一个快门，焦距有三个标志，半身、全身和一座山，表示无限远，我就买了回来，高兴和激动自不必提。我买了以后不久，降价到27元。
　　这架相机给我的大学生活和助教生活留下了无数的纪念。
　　我之所以选择它，一是经济条件，我是穷出身，过惯了精捏紧抓分币不撒手的日子，也算是一个铁公鸡吧。更主要的是喜欢小提琴的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，一个小提琴家带着意大利名琴到日本演出，众人争想一睹名琴风采。大师出场演奏一曲，观众鼓掌雷动，均有死亦瞑目之感。忽然大师将那琴摔个粉碎，大家全都吓傻了，比航天飞机爆炸还要吃惊。大师道来，刚才使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琴，美妙的音乐一要靠作曲家的天才，二要靠演奏者的理解和技巧，决非一把名琴所能左右的。于是大家再狂热鼓掌，更觉朝悟道夕死可矣。大师再请出名琴重新演奏不题。
　　这个故事对我一生影响甚深，也许是阿Q找到了托词罢，但是我从此不再迷信器材，用低价的器材做出同样的事或者差不太多的事才是英雄本色，成了我的顽固信念。
　　这款塑料相机在中国摄影史上有重大意义，以后市场上出现了无数的傻瓜相机，号称全自动，其实就是这类东西，什么自动也没有，中国12亿人没有一亿也有5千万人买了这种骗人的东西。
　　我用这款相机拍了许多照片，精心构图，用光虽然不可调整，但是可以选择光线合适的时间，曝光也没问题，就是有两个问题，一个是它是翻板快门，有时板没开全就返回，结果就是照片的一侧有阴影，就是开全了，因为一去一返的原因，一侧曝光也因曝光时间不均等显得不足。我当时不太明白，曾经将相机寄回广州厂家修理，也没解决，后来拆开看后才明白是不可解决的。第二个问题是没有自拍，十分不便，于是就开始了我的DIY生涯。
　　我想出的办法是在学校里捡来一些小木块，自己做了一个木头架子，相机刚好放在中间，用橡皮筋固定住，两根柱子上绑上水泥袋上的细棉线绳子，支起一根用橡皮筋拉着的棍，棍的一个位置有一个木螺钉朝着快门按钮，再点着一根细绳，放上，就跑到对面做好姿势呲呀傻笑，点着的棉线如导火索慢慢烧过去，终于烧断支木棍的那根，木棍被橡皮筋拉下，按动快门，弹力产生的反作用力通常要使相机整个跳起来，有时会翻一个筋斗。
　　我大学生活中许多照片是这样拍成的。当时做这些事的难度很难想象，毕竟是在大学校园，没有什么工具，材料也很难找，大学毕业以后，有了工具，我曾经想改造这个自拍装置，竟然发现它是如此完美，根本没有任何改造的必要，我简直不相信发明这个自拍装置的天才会是我。
　　照片拍成以后，当然只能是印，从没有想过放大，因为有些美术功底的我很注重构图，剪裁也是多余的。我有的同学照了135照片，也是印出来一个个小相，而不是放大。那时候放大一张照片的钱近乎奢侈。因此也没有分辨率的问题，曝光正确，焦距差不多就完美了。
　　后来我发现，拍照的成功与否与冲洗太有关系，当时景点有许多专门快冲胶卷的小摊，收费很少，他们将手伸进遮光袋子里，暗箱操作，一会儿的工夫就冲好了胶卷，我有不少胶卷就是这样冲得毛毛燥燥不伦不类。以后我就不再找他们，大学毕业以后，我买了罐，按书上图样做了印相机，就自冲自印起来。暗室当然没有，但是做教师的不坐班，找个明天没课的夜晚，母亲睡觉以后，我关灯印就是了。所用药剂找化学系的朋友从单位拿，温度表度量杯什么的也是他们给我拿，没花多少钱。冲完的药水放到瓶子里，套上遮光纸袋，下次再用。
　　做这些事，在那个年代要分季节，夏天没有法子可想，因为冰箱是很晚才有的事，药冷可以用热水加温，降温就没办法。

　　二

　　因为拍出的照片总是一边曝光不足，当然这不是长远之计，结婚以前，我打算买了一台“真正的”相机，正好校工会联系来北京照相机厂到我们学校搞促销，140元的长城单反卖110元，我就买了一台。从此那台塑料相机就成了家传文物。买的时候，学校电影队的哥们帮我挑选的，反复看了几个镜头，前面的都有点小泡，最后选到了一个没泡的。
　　说起来，长城120单反相机也是完美得无法说的设计，90MM的镜头，四片三组，我现在都忘了这种组合叫什么名字了。有一套组件，可以拍一种特制的135照片，我自己也做了一些遮光片，120胶卷拍成宽银幕电影，能拍24张甚至更多，但我后来以拍24张为多。快门最少只有30分之一秒，我觉得这正合适，因为再少完全可以手控B门，练一下就行。用快门线一按马上放就是1/15，一秒半秒的心数就行，差一点根本无关紧要，非十分专业的人根本看不出这一档半档的曝光差距。
　　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款相机不能联闪光灯，我思来想去，还是DIY，我将电线想办法接在快门线上，快门按到底时，电线接触，闪光灯如微软的XP一样被激活，只是闪光灯没处放，只能拿在手上。后来我又买了一个手架子，这个手架子把柄上能装闪光灯，相机固定在上面，抓着把柄很专业，闪光角度错开一点，也比固定在相机上的效果好一点。
　　再以后，单位宣传部花3万多元买了一台尼康单反，现在还在用着。我曾经仔细研究这台尼康，结果是除了可换后背，3万的东西并不比110的好上多少。于是我详细写了一封信给长城厂，谈了我改进长城的意见，我认为长城单反完全可以占领国内专业级市场，至少是小县小镇的宣传部什么的用得上，只要有镜头可换，后背如果能改造也不难。结果没人给我回信，长城也由此半倒不垮的，但是现在长城单反还有，除了闪光灯加上了没什么改进，却卖到1500了，镜头也没有可换的。不知道谁还在买这东西。
　　这架长城相机大小毛病没出过半点，我用它也照了数不清的相，孩子的童年时代一半用它留下了。
　　有这台相机以后，我买了放大机，一开始用长城的镜头，后来因为90MM毕竟用在放大上太长，不能放大照片，于是又买了一个放大镜头，这个放大镜头也能扭在长城相机上，但是用处不太大，成相也很差。

　　三

　　渐渐地，世道变了，再拍黑白照片只能是纯艺术的，家庭照相大家都拒绝做模特儿，只好再买135好照彩卷。这不象120时代，可选择的非常多，比来比去，最后我选择了160元的西安产的华山，因为它是自动光圈。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买自动快门，我认为光圈影响景深，而景深并不是时时要控制的，随它什么光圈无关紧要，而快门要是给你自动低了，一定不出清晰相片。要是自动高了，动感就没有，因此快门是不好自动的。
　　华山相机使我爱不释手，它小巧漂亮，象间谍相机一样可以装在衣袋里，还能挂在脖子上，将镜头伸出一点，用快门线偷拍。同时它的镜头也很好，47MM米的焦距最接近人眼的焦距，然而与长城不同的是，它毛病太多，快门经常被卡住，相机袋里要装上小改锥，卡住时就拆开底部拨回来，不是我这样的天才DIYER根本不好摆弄。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测光不准，据说这个问题至今国内还没解决。用它测光的结果，和用海鸥测光表测的结果相差太大，最后测光系统完全失灵，还是离不了海鸥测光表，自动光圈成了全手动。
　　以后的一段时间里，我用它拍了许多的彩照，但是最后，我发现搞了这么多年，拍的照片全是家人的，妻子从来不说给我拍一张，十分伤心，这时夫妻关系不断恶化，我也就封镜不干了，相机被置放起来。
　　拍彩照没什么乐趣，拍完以后送到铺子里放大，花上钱什么都做完了，药水太贵，自己放大玩不起。这种相片等于倒退回到印相的时代。
　　封镜以后，这时我们图书馆拍资料的梁老师退休了，在校内开了一个摄影小摊，收费很低，对我更低，我常带孩子去请梁爷爷拍一张就算了。梁老师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专业，就是张艺谋的专业。请他照相以后，我才大吃一惊，我的所有摄影知识在他面前连入门的资格都不足。他是一个非常古板的人，一切要按他的眼光来，我选好景他说不行不行，他特别在意近景，没有近景一定不能拍，还要问清楚拍的东西有什么用处，是寄给别人还是自己留念，是生日留念还是其它原因，寄给别人的，对方是什么人，等等等等，最后要由他左选景右导演，拍出的东西当然张张是专业精品。有这样一个人物我还拍什么？再说听他一面摆弄一面讲解为什么这样不行要那样，一席话真是胜过自己做十年。我结结实实被他教育了一番又一番，长进了一大台阶又一大台阶。
　　最后，终于离婚分家。再成自由自在的单身汉以后，花钱不用看谁的脸色了，我开始驴游，当然相机又被我拿起，但不久，意外的事发生了：我去峨眉山因轻装没带三脚架，在山顶上，我请人给我拍一张，那老兄没动过这种早期的相机，一面看我一面扭前面想调整一下焦距，我惊叫已迟，那是快门，上了快门以后是不能再动快门速度的。这台相机就这样完了。成都没法修，厂家早已倒闭，这台小巧漂亮的相机就完了。

　　　　四

　　驴不能没有相机，工资随着公务员打了几个滚以后，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，一心想来一台更精彩的相机，光棍花钱不在乎。但是在市场上转了一圈，非常失望。真正的傻瓜用起来方便，专业家伙也少不了，但是镜头设计太差，单用它是做不了什么事的。这种东西拍突发新闻还行，反正那一行讲内容不讲质量，你要是拍到小布什挨一耳光的那一瞬，管它分辨率多少你也成了大名家。非傻瓜的东西，进口的总是物所不值，一半多要是关税，就算不爱国也是冤大头。选来选去，还是海鸥合适，机身标准头加一个变焦头，一共1400元，因为变焦头是最后一个，折了价。气人的是机套是针对标准头的，再买了一个面向变焦的套，80元，那个人造革套一件面包服的价格，太伤人心。
　　买了这台相机以后，还有一个麻烦事，看见的人都惊呼我有一台好相机，我就解释这是国产海鸥，不是几千几万的进口货，我不愿冒富翁的虚名。
　　海鸥用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，差不多样样都好，但毕竟是手动，只是测光结果用灯来显示，还要调整，但对我来说这都不是问题。恼人的是国产货的质量搞了几十年，就是没长进，国人的管理水准比1980年全民所有制时代只会更低不会更高。变焦头用了没多久，手动调焦的那个圈就脱落了，我也灰心丧气，懒得拿去保修。我想送去无非也是胶水沾沾就应付了我。脱下来我再安上就完了。
　　当要出门的时候，一套相机占了背包的一大块空间，还重重的，这时我就特别怀念那小巧漂亮的华山。只有拿出来挂在脖子上的时候，那些拿傻瓜的太业余的驴的注目礼使我得到一丝补偿，但是担忧也同在。遇到不识货的，认定我的海鸥值一两万，非要偷了去，岂不悲哉。

　　五

　　时代也变了，如今是宽带年月，数码又成了必须品，总不成我再买一台扫描仪？因此这台海鸥恐怕我也用不久，数码相机已经不得不买了。
　　好在光棍花钱不用看谁的脸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