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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 03-22-2004, 14:33   #1
isla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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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变



  人多相信情缘乃前世所定,故而以身相报,与爱执手,给其以倾世的温柔。幻想岁月开
始褪色,裙角牡丹变凉,当时的月光,依然在他手心上明明晃晃。
  然世间情意种种,假假真真,如何才能全盘信任,相信它的美仑美奂,至情至性,从而
避免因为心胸“狭窄”而独自惹上的伤?
 

  她懒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,半闭着眼。红炉绿蚁,有暖意在房间内游走。她准备着他来
呵痒唤她起来,却迟迟未见动静。等待丝丝不耐烦,听到庭院里说话的声音。
  “我家那个千般好,只是一到冬天犯懒。”是自家男人的声音,如此熟稔,仿佛从自己喉
咙发出。她想象得到他脸上平静宠溺的表情,心内生了温暖。
  “是啊?我家那个倒还好,就是白天爱睡觉,一到晚上来精神,眼睛贼溜溜的。”是隔壁
豆腐铺的王二哥。他妻子是今年春天娶进来的,聪明伶俐的一个小女子,眼睛活跃得像两粒
不肯停歇太久的水银珠,在眼眶内滚来滚去。
  两个男子呵呵笑起来,笑声像受惊的飞鸟,在冬天的庭院里横冲直撞呵气成冰。她在屋
内跟着翅膀一起扇动,心中觉得亲切温柔。当时便也是贪恋了这些世俗的亲切温柔而留下来
的吧。
  一转眼已是三年。
  院门“咣”一声关上,两个男人的脚步渐渐远了。他是急着去开店铺了。冬天生意不甚
好,他仍然是勤勉不辍的。
  她斜倚枕头,云鬓半松,镜子里照见她酡颜醉红,睡眼惺忪,是室内暖意所致;脖颈下
浅浅泻出一线盈白如雪。不是不爱惜的,因为他的欢喜而怜爱了自己。山林中的岁月,模糊
了一切外形界线,我们以为所有的都是一体,在自然中自由地呼吸是比什么都重要。入得凡
世,在别人的眼光里才惊觉自己的美,然而她并不在意。她只在他的目光里充分舒展,肆意
开放着,是一朵大而美的花,花瓣妖娆娇媚,芳香迷人欲醉。她的美丽为他而盛开。
  忽然想起上午要找何大娘要个鞋样,准备纳一双厚实一些的鞋。男人过几天要出远门进
货了,寒冬在外,无论如何要让他穿暖和些,冻手冻脚的却是疼在她身上。
  起了床,梳洗一番,出了门来,正碰上王二哥家的小娘子,挎着一个竹篮打自己身边走
过。小妮子斜睨她一眼,身姿走得娉娉婷婷豆蔻梢头的,异常妖娆,惹人怜爱。她浅笑一笑,
不以为意。几年前自己怕是比她还要嚣张,如今便是老了。这样一想,顿时觉得沧海桑田横
亘心间,千沟万壑的氤氲之气欲罢不休,聚集起来不过轻轻一声叹息。山上几百年的光阴不
过倏忽而过,到了这里,几年都恍若隔世。是用心太过了吗?红尘催人老。
  那时的自己可真是个小女子啊。初入尘世,真个是眼花缭乱呢。她的心蓬勃欲发欣欣向
荣。世俗的繁华鼎盛迷住了她。她喜欢街上热热闹闹的人群,三五个人的小摊,女儿家家温
柔的眼神,在胭脂水粉摊前的欲说还休羞涩动人,甚至路上两个小泼皮打架也是好看,急赤
白脸的;还有墟里直烟朗日清风蝉鸣鸡叫,河水清泠泠的味道,烧饼豆浆的油香清香,连谁
家倒马桶飘来的气味也是生活。她沉溺于此,像一个来不及享受的孩子,每天心醉神迷。
  在他的目光里她骄纵任性,肆意妄为。他心甘情愿。然而渐渐不支。毕竟是小本买卖,
每天无心买卖一掷千金挥霍如土只为一笑地陪着她。
  她以为是他不喜欢他了,不然如何解释?夜里都不肯安生,小脸布满煞气,轻嗔薄怒,
他爱煞她这种神态,觉得告诉她世俗生计都是一种亵渎,深恨自己为何不生在深门大院富贵
人家从此只带着她笑傲江湖不管人间疾苦。
  她的眼睛渐渐好奇,忘了自己的愤怒,听着他的解释。一颗玲珑七窍心,冰雪聪明的,
顿时明白。
  第二天,她早早起床,肃容整衣,开了店门,迎接来往主顾。她成了店里的老板娘。
  男人是开丝绸店的。都说是商人重利轻离别的,他倒是情深义重,也是小本生意,极少
出门,实在不得已出去,也是一天一封信,又赶得急,有时人比信还早回家。
  她喜欢上了这样的锦衣绣服,反射着人间的富贵富足,是和山上完全不一样的平和安定。
她因此喜欢坐在店里,招呼着来往的客人,为姑娘妇人们选着各种绸缎布料。俗艳美丽的字
和花朵开在布面上,手轻轻滑过,平整细腻,像那时同伴与同伴间的交颈厮磨亲密无间。她
眉头一低,却上心头的思绪纷纷扰扰,脸上温婉笑容绽放如莲花的开落,动人心魄。
  和何大娘便是在店里认识的。她并非年龄很老,中年的样子,眼角眉梢遮盖着些风霜,
无端地心就苍老了,喜欢人家叫她大娘。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,通透从容,带着睿
智的微笑,或是淡淡的嘲讽。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,只知道她寡居。也喜欢和一般女子聊一
些家常里短,声音温和像上了岁数的老太太,叫她“大娘”也是甘心情愿。
  身子还未摇两下就到了大娘家。一院子温暖的冬阳。她朝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的大娘打
声招呼,自顾自地找个凳子坐下,闲闲地和她聊着家常。何大娘把鞋样递给了她,看了会太
阳,忽然说:“听说赵五昨个起程去请师傅了。”眼神忽然尖锐起来,“是个有一定修行的师
傅呢,捉妖能手。”
  何大娘的眼睛里藏着尖尖的一根针,刺在她的心里,疼了一下,脸上却是不动声色,闲
闲一笑,说:“怎么?这段时间出事了?”
  大娘也是一笑,眼眯了起来,说:“好几家都丢了鸡,悄没声的,说是妖精作祟,又把
李四家的小丫头给吓着了,到现在啼哭不止。想请个人来拿这个妖精呢。”
  她伸个懒腰,说:“要走了,还要去店里看看。”
  大娘没再说话,点点头,接着低头做活。
  走出门,心似受惊的小鸟扑棱了几下又安静下来。转了一圈,忽然就想起了王二娘子那
双水银一样的眼睛。脚下轻跺一下。这小妮子,太也不知好歹,改不了的贼性。早该认出是
她,没下山之前见过她一次,隔了几年竟没想起。初次见她时还是一个毛绒绒的小狐狸,她
恨恨地咬了一下牙,想着这两天就去找她,在那个捉妖师傅没来之前。
  可是又一想,关自己什么事呢?只是觉得几百年修行来个身体,谁都不容易吧。
  到了店里,已近晌午,和男人说笑一阵,就关了门,相携着回家了。走在街市上,还是
很热闹。因为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在陪着自己,她的兴致由衷得高,看一景一物都是美好。
  一瞥眼间忽然看到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。她心里一动,好象有根绳牵着自己,挤了过去。
一个农人手里正晃着一条已经僵硬的蛇,嘴里还说着:“呵,希奇啊,这个时候还能看到。”
他的手抖了抖,那蛇如一条绳子委于地上,四周寒风刺骨。她一阵心痛,无法支撑,靠在了
男人身上。
  她说:“太可怜,买回家吧。”男人笑一笑,当她小孩子心性,却立刻掏出银子来。
  回到家中,吃了饭休息,男人很快呼呼而睡。她闪到厨房,把角落笼子里的蛇揣入怀中,
坐在灶前,用温热的体温一点点焐着。蛇皮冰凉刺骨,她的肌肤因此紧缩然而不退避。五百
年前,他也是这样把自己救活了吧。自己的身上有他的体温,这样想着,便觉得内心温柔汹
涌而来,融化了冰冷的外壳。
  怀中一空,眼前出现了她正思念的人。
  她低低唤一声:“师兄。”声音温婉糯粘,那个人的心立刻软了下来。
  “我出来寻你,不意落入陷阱,挣脱不得。”这个俊俏男子轻叹一声。
  “我知道。”她低眉顺眼,却不多说。
  他失望,知她心意未改,不愿回山。他转身,伸出胳膊去碰触她的脖颈,将碎发撩起,
一块小小的红色斑痕宛然。
  那还是刚救下她没多久的事。她调皮不改,擅自下山,结果逢到猎人,被围困在中间做
困兽之斗,力气将要耗尽,她勉力支撑,不是不倔强的。一直到最后,她将要放弃了,他赶
了来。
  丈尺粗的蛇,怒目圆睁,舌信咻咻,吓了那些人一跳。
  他不欲多造杀孽,却是没想到这几个人中间竟有略通法术的,施展起来,将他们围在中
间,这小蛇现在才知道害怕,紧紧偎在他身边。他能感觉到她身上鳞片的颤抖,因此心也跟
着颤抖了起来,因为她的害怕而心疼。
  他带着她左冲右突,那几个人虽然知道凶险,却是毫不松懈。他终于动了杀性。逃将出
来。他扭身去看她。神态惊魂未定,小尾巴神经质地颤抖着,无法停止,还未从刚才的恐惧
中挣脱出来。他忽然一口啮咬在她的颈部,血迅速流了出来。她负痛,身子在尘土间翻转,
却是没有躲避。
  她想的是,惹出如此大祸,累他担心操劳,甚至差点丢掉性命,这是应该的惩罚;他想
的是,幸亏自己赶到,如此险恶,倘若只是她一个人,断是难以逃命了。
  愈想愈怕,由恐惧生出一股怒气,惊怒之下,啮咬了她,只是发泄心中的惶惑,以疼痛
证实她的依然存在。要到这时,他才知道,他视她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,想到刚才差点失
去她,冷汗不断,后怕就是这个样子吧,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毫无知觉,一旦回过头来,发现
与危险绝望伤心失之交臂,庆幸与害怕交替折磨着,他欲悲欲喜,无法自拔。
  从此这个伤口永久地停留在她身上,即使修得人形有了神通,无论变作什么,颈部永远
有小小的红色痕迹,那是他给她的烙印,消磨不掉。
  然而,她终究离开了他。
  五百年的悠长岁月,弹指一挥间,连眼泪都化做了灰尘。
  “你还没够吗?”
  “我是矢志和他到老了。”她淡淡地说,眼睛朝向门外,看院门紧紧闭着。
  “可是,你别忘了,他终究是要生病,死亡的。”
  “我陪着他。我会伺候他。”
  想到可以与他生老病死,捱人间一切疾苦,也是一种暖洋洋的幸福。只是她忽然记得自
己是可以活下去的,在他死之后,她的时间要如何跟他的时间契合,这一刻,她恨自己是妖,
必能长生不衰,而无法和他同枕共穴地长眠于地下。
  我纵不能为你而生,却愿意与你同死。却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到。
  “那么你呢,又将如何?”他忽然说。
  她心中无由心酸恼怒,迁恨于眼前这人,显在脸上,是好看的胭脂色,明目灿灿。他只
有俯首甘为的心思,总是轻薄转身此生也是罢了。
  “你非要来提醒我做什么?妖如何,人如何?我便是长生不老又如何?”她虽然是斥责
着他,却是在斥责着自己,委屈心酸,泪一阵滑落。
  他五雷轰顶颓然沮丧。她原来会为了那个人落,泪,了。
  泪水坠到地上,碎成了千百片,每一片都溅到他心上,灼灼的痛,痛到没有知觉。便是
再有五百年的情深似海,也挽不回她的心了。三年的长和五百年的短,该如何衡量?这一刹
他决绝地与自己与她都做了告别。这个不通世事的女孩子终于也在品尝酸甜苦辣种种滋味,
面容在岁月中消瘦,心思纤细,如水晶一样易受伤害。这一刻为她心痛,从此不再回来,决
然毅然坦然放了吧。
  他深深看她一眼,这一眼看得无可奈何破釜沉舟,他说:好自为知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,
一扭身失了踪影。她呆呆的,心里一空,不知何为。胸中堵着一口气,但是她呼不出来。这
样站立了一会,回房去了。
  男人还在睡着,脸上平和,呼吸平稳。她爱怜地看着。生活到现在,说什么都是痴意迟
疑了。三年呼啸而过,她无法再回头。俩人一路携伴走来,是要如此走下去的。生活的琐琐
碎碎磨磨合合,都是这样过来了。
  跟他也不是不怄气的。我是小心眼。她笑自己,蛇的心思本来就小,变成了人也不过如
此,盈盈不过一握的尺度。可在人前从不显露。本是我们之间的事,如何让别人来参与揣测,
世间的事本来好解决,一有外人的参与立刻复杂,骑虎难下。
  只是我们俩的事。想到这里便是甜蜜。好象这样想着就是俩人生死相倚福祸同路的战友
不相辜负信任对方如同自己甚至不经思考,是刻在骨头上的印记透过皮肤隐隐显现因为不自
觉而有一份意外的惊喜。不是不苦,不是没伤害。爱得深了,有时反而会生出些害怕。分离
几分钟也是牵肠挂肚,一见之后连忙握住手如同握住余生的日子,紧紧不肯松开。世俗平常
的男女,能握住的也只是这些罢了。
  傍晚的时候,男人让街坊带个信来,说是朋友请客,要晚些回来,不要留门了。她心里
一楞,觉得时机太好,好得她不忍相信,她刚才都还想着如何在夜里偷偷潜出去。怎么事情
如此顺利呢?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安,却按捺住了,在房中打坐了一时,不知不觉已是夜深。
她耳聪目明地感受着一切,听到房顶有轻微不可听的声响,她连忙掠出去。
  夜深不见五指,她牙一咬,朝着自己认准的方向游走,光滑的身体迅速敏捷,一条蛇的
灵敏。前面的一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什么,身形一转,她紧紧咬住不放,只跟在她身后。那身
影跟她在空中绕了几个圈,终于不耐烦,一扭头朝河岸跑去,那里荒无人烟,垃圾横行。她
也立住身影,听那个身影传来狠狠的声音:“为何总跟着我?”
  “为你好。”她走近几步。
  对面的那人看见了她,“是你!”
  “哼,小丫头,不知死活。你偷鸡快活了嘴,如何吓着了李四家的丫头?”她说着说着
就有点愤恨,好似自家人不争气平白比人家矮了一头的感觉。
  那个声音软了下来:“我也不想的,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突然起夜,我来不及,被她看
到本相。”
  月亮出了来,照在王二的小娘子身上,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。她叹口气,把何大娘的
话说了来,这小妮子还是怕事,眼睛露出点惊恐,她忽然觉得不忍不舍,轻轻替她抹了嘴角
的血,说:“这段时间老实点吧,我们毕竟是妖,人间容不得太过嚣张,不比在山上。”小妮
子点点头,转身要走,几步又回个头说:“谢谢姐姐。”变出了本相,很快跑没有。
  她看着她,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累了,也不想变了,一步步走着回去,到了巷口,空无
一人,她忽然悲从中来,无力支撑,坐倒在地上。
  何苦来呢?平白地委屈了自己。在山上的时候何曾如此过?都说草木无情的,也是数不
完道不尽的逍遥日子,好容易修炼成形,收了本相,老老实实做人,却是如此畏首畏尾。不
是不心酸的,提心吊胆克己复礼。可是她忍不住抛不下,关心则乱啊。做人做妖不过一线间
的事,脚跨了过来,此岸成了彼岸,看着哪边都是负累,都是割舍不下,景色永远在彼岸,
只供怀念。委曲求全!
  素贞姐姐做蛇时出类拔萃争强好胜,做了人也要艳冠群芳惊天骇地演绎成了传奇。不,
她不要。她不过是最平凡的一条小蛇罢了。每日里白天和猿兽鸟豸疯玩漫跑,笑声荡漾连绵
不绝如雨后竹笋舒然而破;夜晚她跟着同伴潜心修炼,吸纳日月精华吞吐不休。别人当是至
关性命一心渴求,她只是当着和白天一样的玩耍,瞪着新鲜好奇的眼睛,因此心中没了包袱,
轻松如过涧细风,每夜子时她平身静坐,遁入空明,坦荡荡心无一物,反而修炼地愈加快了。
一日里,皓月当空,天空是接近透明的冰蓝色,月光如千里白练一泻而下,光线迅不可挡,
大地因此袒露无遗,她凝神静坐,渐渐觉得身体轻飘如一根羽毛,想飞的欲望。她冉冉升起
至半空,心下澄净,耳聪目明,方圆几十里一切声音切切如在耳边,忽然听得山下一户住院
内嘈嘈碎碎的声音,似是妻子在戏谑地训斥着丈夫。她心念一动,顿时沉重,迅速下坠,摔
痛了身体。她掸一掸灰尘爬起来,就决定来世间看一看。对她而言,做与不做,就是一念间
的事,如此简单,想通了便是一切。自此坠入红尘,八千里路云和月,冥冥在心。辛苦修炼,
心有不甘好奇,在人世间走一遭罢了,过平凡的生活,体会平常的滋味。
  她选择了他,便是将身嫁与一生休,纵被无情弃不肯羞了。五百年的积累啊,都是为了
这些甜蜜苦涩不一而足。
  曾一日俩人别扭,争到最后都不知为何而争,只觉得各人心中一股怨酸之气,吐不出来
难以下咽。他狠下心来,一扭头便走,门咣当一响,甚至没给她一个背影。她当下心冷,冷
得如数九寒天滴水成冰,森森寒气弥漫周围,欲哭无泪,呆呆坐在床上不知如何。看自己赤
裸的双足悬在床边,雪白的肌肤因久坐充血,开始麻木泛紫,惊心动魄。忽然就发了狠恨自
己,伸手抄过一把剪刀剪自己的三千青丝。头发柔顺滑软,剪刀是钝了口的,两相厮擦,难
以起效。她益加难堪,手上一再用力,虎口隐隐作痛。他忽然冲了进来,口中怒骂她“你作
死啊”,手脚麻利地抢下剪刀,扔到墙角。她索性死死抱住了他,在他锁骨上使劲咬了一口,
这一下痛彻心扉,他强自忍了,血顺着牙印溢了出来,她才惊觉他没穿外衣,春寒料峭不知
会不会受凉,一把扯过被子为他披上,斜斜地坠在床边。男人轻轻叹口气说:“出了门去,
不知为何再也舍不得走一步。就在门外看着,看到你下剪刀才慌了。”
  她缩在他怀里,一声不吭。忽然一滴眼泪就落下来,从她的眼眶滑落到他的手心,灼痛
了他的神经,紧紧地抱着她,是再舍不得放手了。她在他温暖的怀里逐渐睡去,因发怒怨恨
而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。她不知道她睡去时嘴里只说着“不要不理我”,男人心口眼睛泛酸,
明知她听不见,还是说着,“不会的,不会的,再也不会不理你。”听不见的誓言芬芳灿然,
在小屋内飘荡散落成空气,绕梁三日不肯离去。
  我为你的辛苦,你为我的痴怨。
  回到家中,男人还没回来。她松了口气,不是不在乎他的。等着他,慢慢就睡了。睡觉
总是能放松的,太累的时候堕入梦乡未尝不是一种逃避。梦里有三魂七魄,她的元神,修身
养性,睁眼又是一朝,忙不完的烦心琐事。
  第二天一早,她睁开眼,男人已睡在身边。她轻巧一笑,不欲惊醒他,蹑手蹑脚下了床,
准备收拾昨天的脏衣服去清洗,抓紧点时间,还要给他准备早饭呢。
  她拾掇起了男人的衣服,和自己换洗的衣服堆放在一起,忽然闻到一股柔腻的味道,一
丝香气油然而生,她顿时起了疑窦,细细看来,男人的衣袍口处赫然有一弯浅浅的红,香气
由此而来。
  是哪个美人嘴角的一线媚脂残红?她想象着那个娇好的女子媚眼如丝,斜靠在他的身
上,玉葱一样的手指轻拈酒杯,半醉半醒地劝着他喝,他欲避不能,怕是失了方寸,左右为
难,忽然一不小心,那女子脚下打个趔趄,俯身向下,他连忙伸出胳膊去扶,女子趁势偎入
他怀中,嘴唇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袖口,像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一般温柔。
  如梦方醒。她不知是喜是悲,身在何处,以为闭上眼就是重新回到梦里。可是似有若无
的香气提醒着她,回避不得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因为劳作已经粗糙;镜子里的自己依
然是一副遇雪尤纯经霜更艳的面容,巧笑嫣然地站立于此。心中的那份不安终于有了着落,
她反而放了心。
  床上的那个人还在熟睡着。日复一日的入睡醒来,身边的人也是熟视无睹了。幸福是她
曾在山上听到的那声戏谑吗?或者只是一场她对人间向往的误会呢?
  忽然就笑了一笑。怕什么呢?现在是冬天了,是她休眠的时候。待到来年春暖花开,蜕
一层皮,又是一个花样好女子,谁可堪敌,收复失地不过迟早。
  每个女子怕都是要经受如此的吧,从女孩子向女人的蜕变。当眼神不再清澈,我们还能
留驻的又是什么呢?
  人的生活,不过若此。不断蜕变,不断成长,绵延的一个循环。不是传奇啊,她所要的,
就只是琐碎平常了。
  
__________________
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。
island离线中   回复时引用此帖
旧 03-23-2004, 02:25   #2
eagles
注册用户
 
注册日期: Nov 2001
帖子: 401
精华: 0
够长的呀,有时间慢慢看。
eagles离线中   回复时引用此帖
旧 03-23-2004, 13:07   #3
越野饼干
模糊派掌门人
 
越野饼干的头像
 
注册日期: Sep 2002
帖子: 1,147
精华: 0
原以为是个悲剧
_________________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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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野饼干离线中   回复时引用此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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