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海季风

四、荆棘满途
和往常一样，天刚蒙蒙亮登山客们就都起床了；和往常不一样的是，在3720米的好伦博营地，早上除了洗漱的声音外，还多了另一种声音—呕吐声。有好几位登山客一起床，就爬出木屋剧烈呕吐，我知道，可怕的高山反应向他们下手了。一个熟悉的身影，那位日本校友，也加入了呕吐者的行列。不知怎么的，我的感觉反而特别的好，充足的睡眠使我很有精神。
收拾完睡袋后，我站在好伦博营地的最高处，看着东方欲晓的天空，一丝的阳光，跃出地平线，伴着山中的晨雾，幻化出一幅迷幻的美景。山下的片片红茶园，在这光与雾的嬉戏中，似乎也被阳光唤醒，伸一个长长的懒腰，任由阳光把身上的晨露照得闪闪发光而显得分外青翠鲜亮。这时，我发现已经呕吐完毕的日本校友也站在木屋旁，凝视着这不似人间、胜似人间的美景，眼中充满了迷恋。
吃早饭的时候，发现少了很多人，大概是那些高山反应强烈的人们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吧。8点，我们准备出发了，出发时，我诧异地发现那位日本人还是在木屋旁痴痴地站着，似乎还被光与雾的魔力控制着心神而不能自拔……
东方欲晓，莫道君行早，踏遍青山人未老，风景这边独好！清晨出发登山时的心情总是清爽而豪迈的，伴着潺潺的溪水声，告别神奇的千里光，山路被层层的晨雾所覆盖，一切都预示着又是一个完美旅途，但是我错了。
走了没有多远，乞力马扎罗的侧峰——马文奇峰（Mawenzi）出现在我们的眼前。这是一个长得很“凶恶”的山峰，全部是由褐色的利石组成，而且它上面的小山峰全是尖尖的形状，一根一根地刺向天空，远远看去，就像是魔鬼城堡的尖顶。马文奇峰海拔5149米，所以上面的雪不多，而且都藏在山石的皱褶之中，零零落落的，感觉像森森的白骨。如果说乞力马扎罗主峰是一位美丽的女神的话，那么侧峰马文奇就只能是一位凶恶的魔鬼了。
这时的乞力马扎罗主峰显得更近了，安静地立在我们的前方，耐心地等待着我们的到访。周围的景色开始逐渐起了变化，路边的草越来越矮，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地苔，更远的地方似乎只有碎石。在一条小溪旁，我们坐下休息，很多搬夫都在这里灌水，据向导说，这是登顶前最后一处水源了。几位搬夫和我的向导聊天，向导随后和我说，你们的日本校友，还有另外几位反应强烈的人下山了，我和师弟不禁一阵唏嘘。
随着高度的不断上升，风逐渐大了起来，呼啸的山风夹杂着细小的砂石，一阵又一阵的袭向我们这些登山者；阳光也变得更为刺眼，我们只有低着头，跟着向导的脚步，一步一步地向上爬。向导不断地嘱咐我们，如果感觉走得太快了，一定要和他说，因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Pori pori（斯瓦西里语：慢慢的）。其实不用他说，这种情况下谁能走快了啊？脚步越来越沉重，背上的背包也似乎有千斤重，呼吸也变得非常急促，似乎要把空气中存在的每一丝氧气都吸进肺里。走了大约3小时后，我们来到午餐地，这里海拔大约4200米。说是午餐地，其实连桌椅也没有了，只有几个巨大的石头，人可以坐在石头后面躲避肆虐的山风。美国夫妇一直走在我们前面，他们早就来到这里吃饭了，有说有笑，似乎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，我和师弟都有一点后悔，为什么没有吃他的药。向导拿出已经被山风吹得冰凉的食物，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，向导不断地劝我吃，经过10分钟的努力，我终于吃了一个橙子，可是再也不想吃其他任何东西了，只是喝水。
拖着疲惫的身躯，我们再次出发了，没有人说话，没有人拍照，因为谁都没有那个力气了，低着头，跟着向导，一步一步地往上挨。休息的次数明显增多，几乎过半个小时就要坐下休息一阵。大约到4300米的时候，我的师弟感觉不行了，头痛欲裂并开始大口地呕吐，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奉献出来了。向导仔细地看了师弟的舌头和眼睑，并询问还能不能坚持，坚强的师弟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继续地向前走。我比较幸运，除了疲倦外没有头痛也不恶心。向导在前，师弟在中间，我在最后照应，三人继续前行。
大约到海拔4600米的时候，我们看到了冲顶大本营—基博营地（Kibo Hut）。这时我们已近虚脱，师弟已经吐了好几次，大家都是每走上5分钟就要躺下来休息10分钟。山风变得更刺骨了，我们的脸已经被吹得麻木而变得没有知觉。就这样，走走停停，我们终于到达了基博营地，这里的海拔已经是4700米了，与其它营地不同的是，基博营地没有木屋，只有一座很大的石头房子，里面可以住上好几十人，据说，这是为了防寒。疲惫的人们进了屋子后纷纷躺倒在床上，师弟已经完全不行了，就连喝下去的水都吐了出来。一队德国登山者到了营地，和我们住在了一起。有位身材很像施瓦辛格的德国小伙子，似乎也被高山反应折磨得不行了，进来就趴倒在床上。正巧他的床和师弟相邻，我想，如果他们的目光有交集的话，肯定都是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的。一位德国女士看到师弟的样子，热心地拿出了一大堆药物，师弟也不怕麻烦了，能吃的都吃了下去。安顿好师弟后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我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屋外，眼前的景象不由使我一愣：两个美国壮汉，手拉着手趴在石头上，大口大口地呕吐；几位德国女士，早已经丢掉了女性的矜持，就在屋外的石头旁方便起来，因为，似乎她们已经走不到厕所了。
晚上6点，向导们为自己的登山者端上了热茶和意大利面。虽然中午只吃了一个橙子，可是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，意大利面就算了，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坦桑尼亚红茶。晚饭后，向导宣布，冲顶将在晚上12点半开始，大家抓紧时间休息。屋子里的登山者们，似乎已经没有了男女之间的不便，匆匆地换上了必需的保暖内衣和毛衣裤，爬上床，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。
外面的山风更加呼啸，吹的窗子哗啦啦地响，虽然穿着一身的保暖衣物，又有睡袋的保护，可还是觉得透心凉。问了一下前来探视师弟的向导，向导说外面的温度大概在零下10度左右。
今夜无人入睡……
待续 下一章：五、梦圆山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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