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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 05-15-2002, 02:17   #172
ZZZzzz……
 
鹰的头像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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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: 山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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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八年六月十日,我想这个日子值得我永远记住。

  法国世界杯在这晚开幕。我整个上午都在睡,为了晚上的开幕式和揭幕战。我得调整好时差,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身心愉快地观看64场精彩比赛。法国与中国相差六小时,所以我得在下午一时起床、吃早餐,下午六时进午餐,然后是午休时间。醒来后看第一场比赛,然后在午夜吃晚餐,稍事休息,在凌晨三时看第二场比赛。然后就寝。

 我的BP机总是扮演闹钟的角色。正睡得迷迷糊糊,又被它吵醒。眯着眼看了看,差点从床铺滚下来。那信息是:

水小姐:你的课题很有趣,今晚8:00在红茶馆面谈。

 再揉揉眼看清楚日期时间:19:09 10/6/98。没错,是刚才收到的。可是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,坐在床沿想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。概率极小的事件等于不可能发生。可是它发生了。

 我就在红茶馆的挂钟敲第八下时推开了弹簧门。醉人的女人香夹在款款咖啡香与萨克思风音乐中充盈整个大厅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遁着女人香走过引廊,绕过酒柜,在一张张桌子间穿行。女人香的味道越来越醇,水柔的身影越来越清楚。她就坐在上次我们约会的那个位子。

 她瘦了。脸儿更显得尖,头发还是那样的短。她肯定没有足够的快乐时光让头发长长。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,目光还是那样狡黠。她站起来了。她走出来。我们就在过道上站住了。我的表情肯定很怪,我感觉到自己既不是笑,也不是哭,简直是呆若木鸡吧。我知道我又在痴痴地望着她了,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,连说坐下吧。

 我和水柔入座。侍者端来两杯情浓两心知草莓汁。我们静静对望。话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
 "我呼过你,但你停了机。"

  "你知我家的电话的……"

 "……"我无言。

 "别说这些了,好不好?"水柔哀求。"那天回宿舍收拾东西,碰上白白。他说你准备读研。你还真写了那个什么气味的课题啊?"

 "所以得多谢你。是你给了我灵感。"我诚恳地说。

 水柔一脸伤感,"可惜我不在这个学校了。"

 我这才想起水柔休学的事,"你……你的病……怎么样了?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"说这句时我感到脸皮发烫。

 "我不想再多一个牵挂我的人。那晚我去复机,妈妈告诉我说检查结果出来了,胃……有问题,幸亏发现得早,不过得马上休学治病。那时我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坏。我谁都不想理。那晚,整宿舍的人都被我找茬大骂了一通。我知道我身边的人都很紧张我,但是,又有什么用呢?我宁愿他们都把我忘了。那晚,我第一个念头,就是想不再见着你……"

 我很想把自己拎起来重重地往墙上砸去。内疚、悔恨、难过的滋味一起涌来的感觉,是一种内力正将我的心肺撕裂的痛。多年的运动虽然把我的心肺机能锻炼得十分健壮,但我知我的致命弱点。我对感情的承受能力是十分的脆弱的。所以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,我学会了逃避。对水柔,我也不例外。事实上,逃避真情的后遗症,发作起来是更加的可怕。今晚,我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。

 我无力地说:"Sorry……"

 "Don't say that,OK?"水柔马上截住我的话。

 水柔告诉我,George在那边帮她联系好了医院和学校,让她过去先治病,明年再入学。一边治疗一边上学,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。George竭力游说水柔父母,说他所在的医学院的医疗水平和设备是如何的一流,他的导师与其他主任医师是如何的熟络,他对水柔的照顾是如何的便利。水柔父母最终同意了。他们信任这个未来女婿。

 "签证拿到了?"

 "嗯……明天的飞机……"

 我长叹一声。沉默。水柔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沐浴露,递给我,说是送给我的礼物。我接过,不用开盖,已能闻到熟悉的异香。细看瓶身,细长而动感的瓶颈,淡蓝的瓶身,印的全是外文,"The Fragrance of Woman"居然是这支沐浴露的品牌。再找它的产地,是"Made in Saint Lucia"。

 "圣卢西亚,是北美洲一个小小的岛国,盛产异香。"水柔介绍道。

 我细细品味,还是有些奇怪,"好象还是少了些味道,和你身上的女人香有些不同……"我能闻出沐浴露少了水柔身上的那种醉人的甜。

 "嗯,到底是警犬Carl!不过,这是我最后的秘密,只有我最亲密最亲爱的人才能知道。真的……"

 我想了一下,问:"George知道吗?"

  "不……他还不知,他根本就不知我身上有异香的,虽然沐浴露是他送给我的。我身上的香,只有你才能闻出来。"水柔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 我的心一阵抽搐。我感到我鼻腔里的PH值开始小于7。我得叫杯苏打水来中和一下。我无力地挥了挥手,侍者走过来。水柔却说,"埋单吧,我得早点回去和爸爸妈妈说说话,陪陪他们。"还没说完,她的眼泪涌了出来。

 走出红茶馆,我们站在街边。我们对视,却不说话。水柔闭起了眼睛,变出一付让我心痛又心醉的憔悴。也不知怎么的就拥住水柔了。我的头脑宠罩在从来没有如此浓郁的女人香中已经不甚清醒。只记得她的黑发贴在我的唇边。她的腰好细,我的手搂过去,感觉是一件很称手的行李。我的猛烈心跳撞击着她,她的急促的气息也使我颤抖。她的手就从我的腋下抱过去,抱得我很紧。当时我还有一丁点清醒。但接下来,头脑真的是完全空白。

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我的唇含她的耳垂,嫩滑,只是她的耳环碍事。又将唇顺着她的耳背顺着她的嫩颈移下来,最后含着她的下巴。她就仰着脸,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有些许露珠。她的唇淡淡地抹了粉胭色的唇膏,鲜翠欲滴。下唇稍稍抿起,简直就是sexy的异体字。

 吻着她的唇时,第一感觉是柔软、富有弹性。我闭上眼睛,仿佛抱着水柔坐上如歌的行板,在茫茫夜色中随风而去。我的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,我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。她的舌尖调皮地钻过来,在我唇边抚几下又消失,撩得我全身火烫,真想把她整个吞下去。她的唇变得湿滑,妖嫩。就象吮着夏日的冰淇淋奶油。她的泪珠滚下来,我于是又象亲吻晨雾中的玫瑰,晶莹的露珠弄湿了我的脸颊。她轻轻地咬住我的舌尖,我就吸气,轻易将她的唇连同她的舌尖吸吮过来。心儿狂跳,想跃出心房。她的手抱得我很紧,有些呼吸不畅。我牢牢搂住她的腰,不让她的柔弱身子滑落。另一只手就从她的肩搭过去,托起她的背。我们积蓄多时的不可诉说的思念,终于默契地化成了深情一吻。什么话儿也不需要。时间暂停了。空间凝固了。

 如果不是一束眩目的车灯将我们惊动,我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松开水柔来关心一下四周。一辆的士缓缓驶了过来。水柔招了招手。

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,她上车时我最后说了句"保重",而最想说的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她只是点点头,隔着车窗向我挥手。然后的士逐渐远去,红色的尾灯最后淹没在夜色中。

 天气闷热。没有一丝风。我失魂落魄般回到宿舍。眼尖的室友要抢我手中的沐浴露,被我一拳击倒在床上,嗷嗷大叫。我把那支沐浴露放在枕边,躺在床上,静静回味刚才的一幕幕。沐浴露逸出的异香,安抚着我。可我思念那种奇异的有些母乳味道的和婴儿体香的甜。我习惯的真正的女人香,是少不得这种甜的。可是,女人香里最后的秘密,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。

 不知什么时候,宿舍里的破电视机的吵杂声把我吵醒。我睁开眼,怔怔地盯着屏幕。电视里,五彩缤纷的充气人载歌载舞,一个硕大的足球从球场中央升起,半空中绽开,无数小气球从里面冒出来,在法兰西的上空飞舞。

 哦,法国世界杯开幕了!
鹰离线中   回复时引用此帖